“别开火！别开……”一般有经验的炮手遇到了孤猪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开枪的，你只要静静地站在那儿别动，孤猪一看对自己构不成威胁，相持一会儿就自动离开，可周剑哪管这些，没等李成的话音落下，他就通地一声，枪响了。

他这一枪根本就没准头儿，慌乱中也不知道打到哪儿去了。

可枪声却激怒了野猪，它稍一愣神嗽地怒吼一声，头往下一低，两只猜牙朝前，对着周剑冲过来。

“快上树！快上树！”此时，周剑在山坡边上，往后一靠就是老桁树，可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野猪，慌乱中不知咋办，李成的喊声他根本就听不见，哪还顾得往树上爬。那野猪风驰电掣般冲到他跟前，他本能地一躲，哧啦！老羊皮袄被猜牙撕开个口子，他也被带个趣趣。野猪蹄过了头，返过身又对准了他。

李成急眼了，他知道野猪再拱过去，周剑就没好了。他顾不了许多，冲着野猪开了一枪，距离很近，也就二三十米远，他一枪把野猪打得一栽歪，却没伤着皮毛，那野猪放过了周剑，转身又对着李成冲过去。李成此时手脚麻利，早退下子弹，当他再上膛一发子弹时，野猪已冲到他身前，他奋力往旁边一跃，来个就地十八滚，躲过野猪的攻击，单腿跪地端起枪瞄向野猪，那野猪两次未遂，气得发疯，掉过头第三次冲向李成。李成非常沉着，他的枪一直对准野猪张开的大口，当野猪刚要跃起的时候，咪的一声，他的枪响了，子弹从野猪口中打人，钻进了脑袋。那野猪嗽地蹿起老高，又重重地摔在地上，翻滚挣扎着。李成又上了发子弹，退到周剑身旁，两只鹰眼死死盯着野猪，防止它垂死挣扎再冲过来。

说起来，这野猪的生命力也真强，足足有半袋烟工夫，磨遍了丈方圆的地方，最后口吐血沫子，不动了。

“老鹞子”李成拉着周剑坐在树根上，装袋烟，用火镰点着抽着。周剑还心有余悸，盯着野猪说：

“二——二弟，这家伙真凶，好悬哪！”

“老鹞子”吐口烟说：“这林子里的大牲口，最难弄的就是孤猪和黑小子，这两样东西皮实（扛打）,稍不留神就让它们给祸害了。那黑小子你要打它，得打准它胸前的白毛处，你要打到别的地方，哪怕是把肠子打出来，它抓把草塞巴塞巴照样跟你干，往后可得留意些，不能乱整，要不准吃亏……”

过了半个时辰左右，“老鹞子”见野猪死透了，就和周剑走了过去。他扯着后蹄拽一下：“真沉，足有四五百斤，还真够咱哥俩钱的。”周剑转圈瞅了瞅，说：

“咱咋能把它弄回去呢？”

“老鹞子”放下猎枪，掏出快当刀子，对周剑说：“大哥，你拽住后腿，俺把它开了膛，去掉肠肚粪便，轻巧七八十斤再说。”周剑配合着帮忙，“老鹞子”熟练地挑开野猪肚皮，只留下心肝，把猪肺子连同肠肚扔到一边。他从鹿皮口袋里掏出一根棕绳将野猪头拴好，哥俩一人拽着一个绳头，吃力地顺沟膛子往下拽。哥俩歇歇走走，走走歇歇，好在是上午打到的猎物，天大早，用了五六个钟头，才把野猪拽到江趟子上，在冰上就轻快多了。

太阳还有一烟囡高时，他俩到家了。李成稍微歇了一会儿，就开始扒皮剔肉。他卸下一角后歉，足有七八十斤，送给师傅郑炮，乡亲们有买有赊的，李成乐颠颠招呼着。碰上鲫寡老人，他就随手割一块说：“拿家坪烁吃吧，也算沾点荤腥儿，解解馋……”李月娥剔了些血脖儿（猪头后面的一段）,劈了一个后鞘，放在大锅里烁上。这野猪肉粗，足足烁了小半天，才能咬动，全家人连劳金都美美地稿劳一顿。

周剑和李成在自己屋里吃，李月娥里里外外盛饭端菜侍候着。

周剑看着忙得满头汗的月娥心里过意不去，就说：“妹子，过来吃饭吧，别忙活了。”

听到周剑的叫声，不知为什么李月娥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。

她嘌了周剑一眼答应着：

“嗯哪，这就吃，这就吃……”她盛了一小碗饭，半坐在炕沿边不时地把大块大块的熟肉夹在周剑碗里。

“老鸽子”李成端着酒碗，瞅瞅月娥，看看周剑，一仰脖把酒倒进嘴里，抹抹嘴巴说：

“嘿，这好肉咋专往大哥碗里跑，俺这碗咋净肥肉呀！”

李月娥的脸更红了，她半嗔半怪地瞪了李成一眼：“就你事儿多，你自己不会夹呀，真烦人……”

周剑早已感觉到月娥对他好，可自己内心中发誓要报仇，生死难料，他怎么敢再想别的，他只是默默地感激，常常躲避李月娥火辣辣的目光，心中很不是滋味儿。可人心都是肉长的，自从李成把他救回家后，李月娥身前身后，喂药喂饭，洗涮侍候，一连十来天没睡个窗阂觉。天一冷，里外三新的棉衣棉裤给换上，一个大闺女家的，能这样对待自己，这份情，这份意，自己怎么承受得了，又怎样来报答？周剑陷人了左右为难的境地。

“老鹞子”李成可不管这些，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哥哥，要能把妹妹嫁给他，亲上加亲，那可美死了。他“吱的！”地一口酒下肚，嬉皮笑脸地瞅着他俩，哼了一句东北地蹦子的单出头：“姑娘大了可留不得，留来留去，八成是要出说呀啊，哎嘿依呀哈……”

周剑见李月娥让“老鹞子”逗得很不好意思，就替月娥挡驾说：“好了，好了！二弟，你别再耍疯了，整天没大没小的，像个二混子似的。”

“老鹞子”挤眉弄眼，伸伸舌头：“打住，俺打住，不叨叨了，反正俺一个人也干不过你们俩……”

吴臣，一九五三年生人，作家。佳木斯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退休。著作有长篇小说《铁血山林》、《铁骥剿匪》、长篇纪实文学《王震将军在宝清》、长篇传记《术衍歧黄》、长篇电视连续剧《西部之恋》、长篇报告文学集《八月雄风》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