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阅读别无他物

01

在东北，佳木斯的冬，人们热爱饮酒。时常会在桌上放着七八瓶号称“夺命牌”的佳凤啤酒，桌下还有一个杂牌零食的大箱子，箱子里会有泡椒鸡爪，有卫龙辣条，香辣小鱼，好像也有五香猪皮，这些都是美妙奇佳的拌酒美食啊。

窗边暖气不会休息，冒着热气，伴着人们的愉快蒸腾着。想像着下了锅煮着的饺子，有猪肉芹菜，也有牛肉圆葱，或许从冰箱还能拿得出一两道硬菜，有锅包肉和酸菜炖血肠。我大腹便便的从寒冷的野外回到家，叔叔阿姨会从旁边轻扶过来，拍掉我身上的雪花，着急忙慌的让我上炕！我脸红东东，可实在不好意思！但火炕像伸出了一双坚实的双手，慢慢将我拽来，渐渐融化我冰冻的灵魂。

我在炕上盘腿坐着，一口饺子，一口酒，当时的感觉，仿佛人生就是你有我有。什么梦想，什么现实，在温暖燃烧着的大火炕上面前，那就是渣，是屎，是污秽！

然后，清晨我会选择把这些污秽排除体外，用东北雪藏的肥沃黑土掩埋住，应该是没人发现的。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看了看天，微微亮，也就凌晨二三点，烧炕的大炉也灭了，大树根笔直的插在炉槽里，仿佛斜视看了我一眼，不想多理我，继续燃烧自己的青春。那我想余温也正好待人们清晨醒来。

我回屋子的时候，人们在桌边巧妙的干着杯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。我以为我醉了。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，桌子上放着七八瓶“夺命牌”佳凤啤酒，桌下还有一个杂牌零食大箱子，兄弟拿出一个泡椒鸡爪给了我，让我啃。

我边啃就边哭，越哭越放肆，辣的眼睛再也没能睁开。

02

我难过，我无聊，我从衣服口袋里连忙掏出了一包揉碎了的软盒玉溪，想促进兄弟们的友谊，而他们都不抽烟，连叔叔阿姨也不抽。

那我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包崭新的白色红塔山，然后大家马上都笑脸相迎了。我们进入了正常的轨道，所有人都在烟雾和酒水中度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天，很开心。可我不开心，因为我发现我出生贫苦，从爷爷那辈往前都是农民，应该说大多数中国人前几代都是农民，我家还喂过猪！连黄果树都抽不起，更何况是红塔山。但我毕竟没有生活过，一直都是在想象中，尽量勾勒出一幅幅惹人怜爱的油菜花和绿草地般的色彩。以此来让大家接受我，相信我。但别人眼中还是看出了我的虚伪和不平易近人。

因为我爱着一个女孩，但是我又会爱上另一个女孩，但我是真的爱着她们。可我的兄弟不会同意啊！他会指责我：你怎么能爱上好几个女孩，你怎么能爱上我喜欢的女孩，你怎么毁了我的青春？

我哑然失笑，给了他一支红塔山，后来还剩最后一支也给他了，他骂我虚假，无耻。但是我真的没有烟了，都给他了。

不过我们还是互相学习到很多：我教会了他，爱情是现实的，羊羔不能吃牛草，麻雀不能配凤凰。他教会了我，哭着指责别人是世界上最不可拒绝演说。

03

那让我偿还这一切吧。

我冒着暴风雪，骑着我瘦骨嶙峋的自行车在公路上飞驰。我本来是想打车或是坐佳运公交的，可人们早已无法无天，在公路上横冲直闯，甚至连卖豆角，柿子，青椒，狗肉的小贩也站立在街边吆喝着。

我无语凝噎，也罢，我戴上毛线手套，围上毛线围巾，还有狗皮帽子也戴着。这样才不至于在风中化为一座冰雕。

现在回想起来，在东北的冬季里，其实人早就不能算是人了，而是一只鸡，一只落汤鸡，也有可能是一只落汤狗。而我完全被冻住的胸腔，就像一块刚从急冻室里拿出来的鸡排，在油锅里煎得滋滋发响。而我完全被冻住的耳就是一盘下酒菜，和我本身一样，任人咀嚼！

不过，我还是决定来到这里偿还这一切，在这样的一个冬季里出行无疑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我轻推开门，暖气顿时一拥而上，包围着我，和我的眼镜。眼前一片模糊，但我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兄弟们和一桌子好菜在等待着我，“来来来，啃酱骨头，吃鱼，整点猪肉炖粉条，拍黄瓜，别光吃菜啊，来走一个。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
我轻浮的笑着，连忙起开一瓶冬季里冷藏着的雪花啤酒，一饮而尽，就像一个饿了一整个冬季的饿汉。

04

即是如此，那我便离开，是时候置备一身行头了。我走向佳木斯最大的商场，买了一套华丽的衣裳：红色的夹克，紧身的牛仔裤和马丁皮靴，那色泽弥漫在空气中，霸道并且骚气。

我没有摩托和墨镜，还是步行去市郊的四丰山吧。那儿景色很美，远离了城市的尘埃，我呼吸着那儿的空气，总感觉自己又老了几岁。

爬爬山，涉涉水，这都挺好，我点燃一根红塔山细细品味，轻扶在河岸边的大坝上，双腿交叉，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。我的皮靴脏了，无妨，并且符合此时的落魄的意境。我脱下外套方便擦拭，干脆顺便把紧身牛仔和皮靴也脱了吧，方便擦拭。

四丰山的湖边微风四起，吹拂我毫无人性的、赤裸裸的体魄，我感到丝许寒意。湖面波澜起伏，湖的心情好似也跌宕万千，仿佛在述说着对我的不满。

我伸出头对着湖面望了望，平淡且随意的一笑，这才看到了我扭曲的脸。

本文为年度精选散文集投稿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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